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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巷里的向阳花第69章 建国的地下工作

国营红星机床厂巨大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车间里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浓重的机油味。

苏建国佝偻着背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汇入下班工人灰蓝色的洪流。

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八小时高强度劳作后的疲惫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然而这份疲惫之下却翻滚着另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重压——对晓光未来的焦虑像无形的藤蔓日夜缠绕勒紧他的心脏。

回到青瓦巷的过渡房夕阳的余晖将简陋的屋子染上一层短暂的暖金色。

晓光穿着那件五彩斑斓的“百衲衣”正被苏卫民逗得咯咯直笑小脸红扑扑的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墙角矮桌上那个装着钙片的透明药瓶在斜阳下折射着微光。

苏建国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窝扫过女儿无忧的笑脸和弟弟满足的神情再落到墙角那方冰冷的青瓦——“光光的家”四个刻痕沉默依旧。

这份短暂的温暖安宁如同镜花水月需要他用更沉重的代价去维系。

晚饭是照例的玉米糊糊。

苏建国佝偻着背沉默地搅动着锅里粘稠的糊糊听着晓光满足的吸溜声和苏卫民粗重的吞咽声。

屋内的光线随着夕阳西沉迅速黯淡下去。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休息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在昏暗中摸索着打开了墙角那个破旧的工具包。

里面除了厂里发的制式工具还多了几样东西:一把磨得锃亮的小号螺丝刀一盒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各种规格的垫片和弹簧一小块油光发亮的牛油(用来润滑)还有几根粗细不同的铁丝。

这些是他赖以进行“地下”工作的武器。

“哥…出去?” 苏卫民看着大哥在昏暗里摆弄工具红肿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

“嗯…有点活儿。

” 苏建国嘶哑地应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有看卫民和晓光只是极其快速地将几样必需的工具塞进一个打着补丁的粗布小袋里又将那盒垫片和牛油揣进工作服内袋。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鬼祟的麻利。

深陷的眼窝里警惕和紧张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开来。

他佝偻着背像一道沉默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迅速融入青瓦巷越来越浓的暮色里。

巷子里劣质煤球燃烧的烟气更加呛人昏暗的路灯(如果有的话)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坑洼的土路。

他刻意避开主路贴着墙根阴影快速穿行高大的身躯努力缩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路口、每一个可能投来审视目光的窗口。

目的地是巷子深处一户人家低矮的后院门。

他抬手指关节在冰冷的木板上极其轻微地叩了三下短促而压抑如同某种见不得光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泄出。

门缝里露出一张同样带着紧张和谨慎的中年妇女的脸。

“苏师傅?快进来!” 声音压得极低。

苏建国像泥鳅一样迅速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

这是一户普通工人的家屋里陈设简陋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

昏暗的灯光下一台老旧的“飞人”牌缝纫机摆在屋子中央机头歪斜皮带松垮发出无力的呻吟。

“苏师傅您给看看这针老跳还断线急死人了!街道办催着要交的工服…” 女主人搓着手满脸焦虑。

苏建国没说话只是嘶哑地“嗯”了一声。

他佝偻着背在缝纫机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极其熟练地打开那个粗布工具袋取出小螺丝刀。

他深陷的眼窝凑近机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探照灯精准地扫过每一个零件。

他拧松螺丝卸下针板布满裂口的手指沾上一点牛油极其仔细地涂抹在关键的活动部位又调整了挑线簧的张力再用小镊子小心地清理梭壳里的线毛。

他的动作沉稳、精准、一丝不苟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仿佛回到了他熟悉的机床前。

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偶尔绷紧的下颌线泄露着他内心紧绷的弦——任何一声突然的敲门或者窗外可疑的人影晃动都让他布满风霜的脸颊肌肉瞬间绷紧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惊悸。

时间在寂静和缝纫机细微的调试声中缓慢流淌。

终于苏建国布满裂口的手指重新装上针板拧紧最后一颗螺丝。

“试试。

” 他嘶哑地说。

女主人忐忑地坐下踩动踏板。

“哒哒哒哒…” 流畅清脆的声音响起!针脚细密均匀再没有跳针断线! “哎呀!神了!苏师傅!您真是神了!” 女主人惊喜地叫道随即意识到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感激地将几张卷得紧紧的毛票塞进苏建国手里“太谢谢您了!这点…您别嫌少…” 苏建国布满冻疮的手接过那几张带着体温的钞票指尖能感受到纸币边缘的粗糙。

他没有点数只是飞快地将钱揣进最里层的口袋紧贴着那盒垫片。

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如释重负和更深的疲惫。

他嘶哑地说了句“走了”便佝偻着背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后门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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