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和疙瘩第97章 借阴寿
赵老根咳着血摔在炕沿上时窗外的槐树叶正簌簌落像撒纸钱似的。
秋老虎刚过屋里却凉得像冰窖墙角的蛛网沾着黄黑的灰尘在穿堂风里轻轻晃。
他盯着炕尾那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寿衣眼里突然冒出点光——那光浑浊又贪婪像饿极了的野狗盯着块骨头。
三天前走江湖的马先生背着个帆布包路过村口看他咳得直不起腰蹲在老槐树下说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来:“老哥看你这气色阳寿怕是熬不过这个月。
不过我有个法子穿件寿衣睡三夜能借死人的阴寿续命。
只是这借寿得有引子得拿最亲的人的阳寿当药引不然阴寿接不住反会被阴气反噬。
” 马先生说这话时两颗黄牙在黑嘴唇间闪了闪帆布包上绣的骷髅头被太阳晒得发白。
赵老根当时咳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这人神神叨叨可当夜里咳得撕心裂肺感觉肺都要咳出来时那话就像生了根在他心里盘虬卧龙似的疯长。
“爹药熬好了。
”儿子赵建军端着黑褐色的药碗进来粗瓷碗沿结着层药垢。
他看见爹直勾勾盯着那件寿衣眉头瞬间皱成个疙瘩“您咋又看这个?前儿让您烧了您不烧这东西放屋里不吉利。
” 那寿衣是赵老根前两年自己备下的蓝粗布盘扣是用同色布条拧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年轻时学过两手针线活说自己的寿衣得自己缝才能走得安心。
可真到了这步田地安心哪有活命重要。
赵老根没接药碗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像老树根缠上了手腕:“建军爹想活。
”他把马先生的话一股脑秃噜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带着颤“就三夜借完爹就把它烧了以后好好待你和娃啥都给你们留着。
” 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在青砖地上慢慢渗开像摊凝固的血。
赵建军的脸“唰”地白了后退两步撞在门框上木框震得掉下来块漆:“爹!您疯了?那是邪门歪道!哪有借寿的道理?”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想去找人来劝劝爹却被赵老根死死拽住那力气大得不像个快死的人。
“建军!爹求你了!”赵老根的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滴在儿子的手背上“你娘走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娘把你拉扯大你小时候出疹子我背着你走了三十里地找大夫膝盖磨出血都没敢停……你就当可怜可怜爹让爹多活几年看看小乐长大……” 赵建军看着爹咳得佝偻的背那背早就不像个人形像截被虫蛀空的枯木。
娘走那年他才八岁爹确实不容易冬天里省下棉袄给他穿自己冻得手上全是冻疮。
心就这么一点点软了。
他没点头也没再反对只是当晚就骑着电动车把媳妇和七岁的儿子赵小乐送到了邻村的岳母家临走前反复叮嘱没他的话千万别回来。
第一夜天擦黑时起了风呜呜地刮着窗棂像有人在外面哭。
赵老根哆哆嗦嗦地换上寿衣布料粗粝却凉得像冰贴在背上时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可没一会儿那冰凉竟慢慢变了开始发烫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皮肤又疼又痒。
他躺在炕上盖着厚棉被却总觉得冷飕飕的。
刚闭眼就听见炕底下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木板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猛地睁眼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纸透进来点月光在地上投下树影晃晃悠悠的像鬼影。
“谁?”他嗓子干得发疼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沙沙……”声音还在响从炕尾移到了炕头像是有个东西在底下爬。
赵老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马先生说的第一夜会有阴物来探别怕那是寿衣在引阴气。
突然他看见炕缝里钻出几缕灰气像烧柴的烟却不往上飘就在屋里绕来绕去最后慢慢缠在寿衣的衣角上像蛇似的钻了进去。
布料上的褶皱动了动像是被风吹的可屋里明明没风。
“借寿……借寿……”模糊的声音在耳边飘分不清是男是女像是有无数人在叹气。
赵老根吓得缩成一团牙齿打颤可手摸到胸口时却愣住了——白天还咳得撕心裂肺此刻竟顺畅了不少连呼吸都稳了。
他不敢脱寿衣了。
第二夜寿衣烫得更厉害像是裹着团火烧得他皮肤发疼。
赵老根刚躺下就听见“吱呀”一声衣柜门开了道缝。
那衣柜是他和亡妻秀兰结婚时打的红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的白木茬。
他盯着那道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月光从缝里照进去映出个影子穿着件红棉袄——是秀兰下葬时穿的那件。
他去年给秀兰上坟时还看见坟头有烧剩下的红布角怎么会在这里? “秀兰?”赵老根又怕又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和秀兰感情深秀兰走的时候他哭晕了三天可此刻看见这影子心里却只有说不出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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