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人李建国第65章 冬日清晨的负重前行
冬日清晨的寒意如同沁透了冰水的陈旧绒布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湿冷悄无声息地、却又无孔不入地包裹着这座仍在沉睡的城市。
五点五十分枕边那只廉价塑料闹钟的震动在窗台下那片薄如蝉翼的透明冰霜上顽强地嗡鸣。
嗡鸣声穿透了李明宇裹身的厚实棉被和棉絮变得低沉、模糊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固执终于撬开了他沉沉的睡眠边缘。
他像一条被骤然抛上冰冷礁石的鱼意识在混沌的浅滩里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才猛地被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气彻底激醒。
裹着同样沁着凉意的棉被他摸索着按掉闹钟裸露的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金属疙瘩时仿佛被微弱的电流刺了一下瞬间缩回。
就在这短暂而彻底的清醒间隙窗外的世界用另一种方式宣告着它的凛冽——楼下清晰传来一连串刺耳的声响:是老式“二八大杠”那粗壮的车轮碾过覆盖着薄冰的路面轮胎与冰碴摩擦、挤压、碎裂发出“喀啦…喀啦…”的脆响单调而固执。
紧接着几声零散的、仿佛也被冻僵了的车铃声突兀地响起“叮铃…叮铃…”在黎明前绝对的寂静里这声音显得异常尖锐、清冷如同碎冰碴被粗暴地丢进铁皮桶里相互撞击短暂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随即又被无边无际的、铅灰色的寒冷迅速吞噬、淹没。
李明宇费力地坐起身。
厚重的窗帘只被他拉开了一道不足一掌宽的缝隙吝啬地放进一点天光。
那不是温暖期待的橙黄晨曦而是一种沉滞的、带着铁锈味的青灰色浑浊得如同被严寒彻底冻结的肮脏河面。
这点微弱、吝啬的光线恰好斜斜地投射在布满蜿蜒冰花的窗玻璃上。
昨夜凝结的奇异图案——像曲折破碎的海岸线像古老蕨类植物的化石脉络又像被冻结在冰层中的混乱星图——在黯淡的灰蒙光线下折射出更加清冽、更加锐利的冷光。
零下三度。
天气预报员那把毫无感情、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带着金属的嗡鸣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清晨特有倦意和沙哑的嗓音是母亲。
“明宇?”声音穿过冰冷的空气显得有些飘忽“今天…礼拜六呢…怎么起这么早啊?”母亲的问话里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尾音被一声压抑的、轻轻的咳嗽打断显得有些破碎。
紧接着是瓷勺刮擦着砂锅内壁发出的“沙…沙…”声节奏舒缓而单调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但这单调声响的背景里却弥漫着炉灶上小火慢熬的白粥香气。
那是一种极质朴、极温暖的谷物米香带着水汽的氤氲在这凛冽得几乎要将呼吸冻结的清晨里成了唯一具象的、可触及的热源固执地弥漫开来。
“我熬着粥呢”母亲的声音清晰了些带着无须质疑的、揉进了骨子里的关切“赶紧先去洗漱。
等会儿吃碗热乎的再出门空着肚子吹冷风那怎么行?”她的叮嘱像是深冬里一件看不见却能切实感受到温度的旧棉衣裹住了李明宇裸露在寒意里的心绪。
李明宇没有立刻回答。
他坐在床沿赤脚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那寒意如同针尖顺着脚底板向上蔓延。
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脚趾。
窗外楼下车轮碾过冰面的声音早已远去留下一种更深的寂静。
母亲熬粥的“沙沙”声和米粥的香气与窗棂上折射的锐利冰花、指尖残留的闹钟寒意形成一种奇特的、冷暖交织的拉扯感。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床边椅子上胡乱搭着的、厚厚的旧棉衣上。
是的他得起来。
不是为了学校的补习课——那只是个脱口而出的借口昨晚用来搪塞母亲关切询问时的临时托词。
他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学校旁边那家需要早上六点半就到岗帮忙卸货的便利店。
口袋里的那张成绩单像一片烧红的炭沉甸甸地烙在裤兜内侧提醒着他这个周末早起的真实缘由——那上面有几个刺眼的红色数字以及随之而来的、现实的重压。
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一阵紧缩。
厨房里瓷勺刮擦砂锅的声音还在轻柔而疲惫地响着像一首温暖又带着生活重量的背景音。
母亲在等他。
他掀开被子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踩进了那彻骨的冰冷里。
李明宇沉默地掀开被子那层抵御寒夜的温暖屏障瞬间消失。
冷空气仿佛无数蛰伏已久的细小冰针带着恶意的精准密密麻麻地扎向他暴露在外的温热皮肤激得他猛地一颤裸露的胳膊上瞬间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动作有些僵硬迟缓像生锈的机器摸索着套上冰凉的衣裤。
布料贴着皮肤带来的不是包裹的暖意而是更深一层的寒意渗透。
脚踩在冰冷的塑料拖鞋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霜冻的地面寒意直透脚心沿着脊柱向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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