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双手高高捧着一个蜡封的铜管。
刘彻心中猛地一跳伸手接过。
指尖稍一用力蜡封应声而碎。
他从中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
绢帛上是一行他无比熟悉的娟秀而有力的字迹。
璇玑公主的字。
内容只有七个字。
刘彻的目光触及那七个字他眼底所有的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尽数抽干瞬间凝固成冰。
指尖一松。
那只盛满佳酿的青铜酒爵脱手而出。
“当啷!” 碎裂声突兀而尖锐像一把无形的刀蛮横地割断了满堂的欢声笑语。
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御座之上刘彻死死盯着掌心的绢帛一动不动宛如石化般。
他脚边是青铜酒爵的残骸锋利的裂口在烛火下闪烁着森然的光。
“都退下。
”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起伏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李广和程不识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不敢多问立刻躬身一礼带着各自的部将屏住呼吸鱼贯退出。
卫青走在最后。
经过御座时他脚步一顿担忧的目光投向卫子夫。
卫子夫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此刻也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卫青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不再停留躬身告退。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厅堂之内死寂无声。
连烛火的每一次跳动都成了一种刺耳的噪音。
刘彻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烛台。
他松开手。
那卷薄绢如一只断翅的蝴蝶飘落被橘红的火焰无情吞噬。
火舌贪婪地舔舐将丝绸边缘烧成卷曲的黑灰散发出焦灼的气味。
一缕青烟挣扎着升起消散于无形。
“骞困匈奴尚在世。
” 卫子夫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她刚才看清了那七个字。
刘彻没有回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殿门望向了代郡无尽的、冰冷的夜色。
张骞。
张子文。
一个在大漠深处消失了数年几乎快要被朝堂遗忘的名字。
一个从建元三年出使西行便音信全无的固执臣子。
现在他活着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在刘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而这条消息来自卫子夫亲手埋下的那颗钉子——璇玑公主张璇。
这七个字比十万匈奴大军兵临城下更让他五内俱焚。
“朕要救他回来!” 刘彻猛然转身声音嘶哑像一头被触怒的困兽在喉间低吼。
“朕要让天下人看看凡我大汉子民虽远必救!” “现在不行。
” 卫子夫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直视着他燃着烈焰的瞳孔。
刘彻的目光骤然转锐那是一种足以让百官匍匐的威压直直刺向卫子夫。
“如何救?” 卫子夫迎着他的视线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
“派大军深入匈奴腹地?那是孤军送死。
” “派密探?茫茫大漠与大海捞针何异?” “还是说陛下要让阿璇再冒一次灭顶的风险为我们指明一个连她自己都未必知道的准确位置?” 一连串的质问字字诛心。
刘彻的呼吸陡然粗重他想反驳却发现每一个字都死死地堵在喉咙里无法出声。
是他救不了。
至少现在以他大汉的国力他救不了。
“那又如何!”他低吼“朕的臣子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筹码!” 卫子夫看着他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怜悯但语气却更加决绝。
“陛下您想过没有?” “一个被您派大军、历经九死一生‘救’回来的张骞他带回来的是什么?是一段英雄史诗是让三军将士一时热血沸腾的谈资是让主和派暂时闭嘴的功绩。
”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致命的诱惑。
“可一个‘死而复生自己从匈奴走回来’的张骞呢?” “他本人就是一部活着的西域全图。
” “他本人就是一柄能为我大汉凿开整个世界的钥匙!” “陛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大宛国和月氏国的西边究竟是怎样一片广阔的天地吗?” “他的归来不能是一次救援。
” “而是一场……献祭。
” “献祭掉我们此刻所有的冲动与情感才能换来未来那场最盛大、最荣耀的典礼。
” “陛下您需要一个被动救回来的功臣还是一柄……足以撬动国运的神剑?” 神剑。
这两个字像一盆融化的冰水兜头淋下瞬间浇灭了刘彻所有的狂怒。
他缓缓后退跌坐回御座。
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无意识地刮擦着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他明白了。
张骞不能“被救回来”。
他必须“自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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